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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将军“灯下漫笔”之八

写好自己的名字

 

田永清

 

 

世界上什么文字最难写?

晚清重臣李鸿章曾说,世界上最难写的文字,是自己的名字。

李鸿章为什么这样说?大家都知道,晚清政府对外一系列丧权辱国、割地赔款的不平等条约,都是李鸿章代表清政府签字的。正因为如此,人们骂他是卖国贼,“国人皆曰可杀”。但实事求是地说,把这些都归罪于他一个人,的确有失公允。慈禧太后是当时中国实际上的最高领导者,李鸿章没有最后决策权,但又不得不代表清政府签字,他自有苦衷,所以才说出“世界上最难写的文字,是自己的名字”那样的话。

如果不搞“因人废言”,我觉得李鸿章这句话,还是颇有几分道理的。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名字,名字多由祖辈或父母所起,有的也由个人长大后所改。名字只是一个代表符号,本来没有什么好议论的。但也不可否认,一个人的名字又往往代表一个时代,反映一个人的心态,寄托一个人的愿望、理想和追求,折射一个人的修养和水平。正因为如此,古人云:“赐子千金,不如教子一艺;教子一艺,不如赐子佳名。”苏东坡说:“世间唯名实不可欺。”诸先贤都道出了名字对一个人的重要性。

在历史上,有的人像珍惜自己的人格那样,珍惜自己的名字,因而流芳百世;有的人像丢掉自己的人格那样,糟蹋自己的名字,因而遗臭万年。在现代,有的人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英模光荣榜上,也有的人把自己的名字写进了公安部门的通缉令中。有一句话叫作“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剔除其中的功利思想,应该说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的确,好名声总比坏名声好,好名声是每个人最值得珍爱的。

有一年我游开封时,看到在开封府大门右侧的亭子里,立着一块两米多高的石碑——开封府尹题名记碑。碑上密密麻麻镌刻着一份名单,一共180多人,是北宋时历任开封府尹。大家的目光在石碑上逡巡,却唯独没有发现包拯的名字。导游指着石碑上第三排名字中间的一片空白,说:“这是第九十三任开封府尹包拯。”为什么历任开封府尹中,唯独包拯的名字被人磨掉?导游接着讲述了来历:因为包拯清正廉洁、刚正不阿、执法如山,历朝历代的游人百姓,出于崇敬的心情,前来瞻仰时,总是在包拯的名字上轻轻地抚摸。就这样,包拯的名字被抚摸掉了。

据说,这块开封府尹题名记碑,现藏于开封市博物馆。原碑上包拯的名字,就已经被宋代的百姓抚摸出了深深的亮亮的指痕。远在南宋时期,就曾有人记述:开封府尹题名,独包拯姓名常为人所指,指痕甚深。如今,开封府尹这块仿碑将古人的指痕如实复制了下来。

而今天的游人,又将新的指痕一层一层地覆盖上去,将这处凹痕磨得更深、更亮。悠悠千年,人们的手指如潮汐一般,一阵阵、一遍遍。这说明,人心是杆秤,名字在心不在碑。无论古今,人民群众的眼睛总是雪亮的。你是一位清官,为人民做了好事、办了实事,人民就会永远崇敬你、纪念你。

大家知道,秦桧是个遗臭万年的家伙。他在北宋时历任御史中丞等朝廷要职,靖康二年(1127年),被金军掳至北方,不久遣归,充当汉奸。他结党专权,力主投降,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抗金名将岳飞父子,为世人所唾弃。

我曾去过坐落在岳飞原籍河南汤阴和曾是南宋都城的杭州两处岳飞庙瞻仰,亲眼看到在他威风凛凛的巨型雕像对面,跪着秦桧和他老婆王氏及其帮凶卑鄙猥琐的雕像,任世人指斥和唾骂。

据说从前有个叫秦涧泉的杭州抚台,是秦桧的子孙。他从秦桧跪像前经过时,作了一副对联:“人从宋后少名桧,我到坟前愧姓秦”,用以自嘲并对他的这个前辈表示无比愤恨。“秦桧”这两个字本身并没有错,问题是曾经有一个奸臣用这两个字做过姓名,所以自宋代以后,几乎就没人用“桧”做名了。但从这件事上,也可以看出秦桧的确被永远地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而世世代代的人们对他嗤之以鼻,那也是他咎由自取、势所必然。

还有一件事足以说明人们对秦桧的痛恨。很多人喜欢吃一种呈棒槌形的油炸面食——“油条”,又称“油炸桧”。这个名字是怎样得来的呢?相传南宋高宗十一年(1142年)12月,秦桧一伙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了岳飞父子,老百姓义愤填膺。当时在临安(今杭州)风波亭附近有两个卖早点的摊贩,他俩各自揪起一块面团,分别捏成形如秦桧和他老婆王氏的两个面人,搅在一起放在滚烫的油锅里一起炸,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炸死他俩!炸死他俩!”以后就把这种食品称之为“油炸桧”。从此,各地竞相仿做,遂有棒槌形的油条从南方到北方四处流传。

需要说明的是,人生道路虽然漫长,但决定其“身后名”的人生历程,往往就是最后几步。自古以来,善始者众,善终者寡;善始者易,善终者难。现在揪出的一些“老虎”,也不是天生就坏、开始就坏,他们之中很多人也有一个“难忘的少年、奋斗的青年、辉煌的中年”,但由于经不住考验、抵不住诱惑,最终落得了一个“悲惨的晚年”。

文天祥诗云:“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一个人的名字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符号,赋予不同的名字以不同的内涵,就会在人们的心目中乃至历史上呈现出不同的色彩和味道。所以,千万不要抹黑自己的名字,千万不要玷污自己的名字。让我们每个人都珍惜自己的名字,写好自己的名字吧!

 

(作者系总参谋部原兵种部政委、少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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