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将军灯下漫笔系列之2016年第10期

当地政府把这位小红军的遗骸迁到红军烈士陵园，乡亲们仍旧常来这里祭奠、悼念，这座红军坟前长年累月香火不断。这位普通的红军卫生员之所以被老百姓传颂为救苦救难的“菩萨”，正是因为他为老百姓做了力所能及的好事，死得纯洁无暇而又高尚伟大……

在80余年的革命生涯中，她坚持自强不息，勤奋学习。年逾古稀之后，她最爱作的诗是“忆长征”，最爱画的画是“梅花”，最爱写的字是“红军万岁”。

小红军和老红军的故事

田永清

今年是中国工农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

纪念长征，我们不会忘记毛泽东那首大气磅礴的《七律·长征》：

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

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

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

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

纪念长征，我们不会忘记毛泽东那段慷慨激昂的讲话：

长征是历史记录上的第一次，长征是宣言书，长征是宣传队，长征是播种机。……历史上曾经有过我们这样的长征吗？十二个月光阴中间，天上每日几十架飞机侦察轰炸，地下几十万大军围追堵截，路上遇着了说不尽的艰难险阻，我们却开动了每人的两只脚，长驱二万余里，纵横十一个省。请问历史上曾有过我们这样的长征吗？没有，从来没有的……

纪念长征，我们不会忘记那一连串刻骨铭心的惊人数字：

红军三大主力红一、红二、红四方面军开始长征时，合计20.7万人，到长征结束时，只剩下4.5万人。红军长征跨越了15个省份，20多座巨大的山脉，其中有5座位于世界屋脊之上且终年积雪。渡过了30多条河流，包括世界上最汹涌险峻的峡谷大江。遭遇的战斗在400场以上，平均3天就发生1场激烈的大战。在饥饿、寒冷、伤病和死亡的威胁下，红军不但要与重兵“围剿”的敌军作战，还需要每天平均急行军100里以上，平均300米就有1位红军牺牲。

说到长征之艰难，在许多老红军的记忆中，首推被称为“死亡陷阱”的茫茫草地。在纪念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之际，我和几位同志一起，穿越了红军当年经过的、位于川西北的、海拔在3000至4000米的松潘草地，并在班佑河畔、草地深处停留，亲身感受和想象当年红军过草地时的艰难和危险，可谓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正是在这里，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过去所见所闻的一位小红军和一位老红军的故事，从他们身上，我们可以深切体会到伟大的长征精神。

先讲一位小红军的故事。

十五年前，我刚一退休，就到革命圣地贵州遵义参观瞻仰。在红军烈士陵园一座墓碑的铭文上，我了解到一位小红军战士的故事。

1935年1月，红一方面军长征途经遵义时，当地老百姓正为伤寒病所困。那时军情紧急，瞬息万变。红军的一位年轻卫生员，为了帮助老百姓治病，没能及时赶上队伍而惨遭伪保长的毒手。

这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牺牲在途中，再也赶不上长征的队伍了。被这位小红军治愈过病痛的乡亲们，满怀悲愤心情，掩埋了这位小红军的遗体。

后来，当地有的老百姓患病时，就到这位小红军的坟上祈祷。奇怪的是，祈祷之后，这些百姓的疾病竟然奇迹般好转了。于是，当地便有了红军卫生员“显灵”的传说。

这个传说，引起了伪保长及其爪牙的愤怒和恐惧，他们一次次地挖坟。而乡亲们呢，就一次次地垒坟。直到当地百姓将这位小红军传颂为“菩萨”，才吓住了伪保长及其爪牙，使他们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多少年过去了，当地老百姓有病有灾时，还是到小红军的坟上求医问药。

新中国成立后，当地人民政府把这位小红军的遗骸迁到红军烈士陵园。当地乡亲们仍旧常来这里祭奠、悼念，这座红军坟前长年累月香火不断。

如今，在这座红军坟前有一尊黄铜塑像：一位年轻的女孩子，面带天使般的微笑，正在给穷人的孩子喂药。

据当年的老红军回忆，牺牲的小红军实则是一位名叫龙思泉的男卫生员。其实，这位小红军是男是女并不重要，令人深思的是，这位普通的红军卫生员，为什么被老百姓传颂为救苦救难的“菩萨”。

我想，正是因为他为老百姓做了力所能及的好事，死得纯洁无暇而又高尚伟大，人们才把他当成了自己心灵的保护神。

在我驻足瞻仰这座红军坟的时候，一位看上去80多岁的白发苍苍老太太来到这里，虔诚敬奉、焚香挂红。

我从来不迷信，也没有给“神仙”和死人焚过香。但是，那一刻，我感动得掉了眼泪。我上前搀扶着那位老太太，并主动帮她点燃香火。这时，我感受到的既不是迷信，也不是做作，而是红军战士的人格魅力、当代军人的光荣责任和人民群众的拥军之情。

再讲一位老红军的故事。

在北京参加一些重大活动时，我们常看到一位年逾百岁的女红军，她头上还戴着那顶闪着红星的八角帽，身上穿的还是那身褪了色的红军戎装。

她，就是百岁红军王定国。

生于1913年的王定国，可谓是中国革命的亲历者、见证者与实践者。

在中华民族寻求复兴的动荡年代，出身贫寒、被卖作童养媳的她，毅然走上革命之路，成为红四方面军的一名红军战士。她五过雪山、三过草地，她的一根脚趾永远留在了海拔4000米的雪山顶上。敌人飞机轰炸的弹片击断了她小腿腿骨，至今还有一颗接骨的钉子留存在她腿中。她是“延安五老”之一谢觉哉的夫人，是全国政协委员，是导演谢飞的母亲。她的故事传奇多彩，留下了一个时代的感动。

红军本色谱新曲，2006年，王定国被评为感动中国人物。

夕阳未必逊晨曦。晚年的王定国是一名热情关心下一代事业的工作者，是一位出色的社会活动家，更是一名倾注所有爱心于孩子们的“红军奶奶”。

王定国没有上过一天学，但在80余年的革命生涯中，她坚持自强不息，勤奋学习。

她在古稀之年迷上了绘画和书法，在这前后她还写了许多诗歌和文章。她最爱作的诗是“忆长征”，最爱画的画是“梅花”，最爱写的字是“红军万岁”。百岁老人王定国的诗书画艺，令人惊叹，也让人们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一位军人的胸怀与气度、理想与信念。

王定国从不争名、争利，正如她为自己画竹题款时的自白：

春风摇曳映红波，春报平安万事和。

牢记虚心情淡泊，凌云壮志绣山河。

军旅诗人石祥赠诗王定国：

三过草地举世惊，万里长征一路红。

百年沧桑谁见证，巾帼女杰一寿星。

在纪念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前夕，我和邱祖平将军一起拜访了王定国老人。老人家不仅与我们亲切交谈，还挥毫泼墨，题赠了我们两帧墨宝，一帧是“红军万岁”，一帧是“红军不怕远征难”。

104岁革命老人王定国的革命精神、人格魅力，将永远激励我们向善、向上、向前！

（作者系原总参谋部兵种部政委、少将）